如訾说的一样，在他离开后不久，卓玛的状态确实好了一点。越是强大的生灵产生的阳气越多，訾的实力究竟有多强，才能产生和市内的阳气一个效果。
但此刻的夏百灵更关心一个问题，她坐在休息用的石椅上，思考着訾的那番话。哪怕因为自己受伤会被牵连到，店长为什么还要冒着这个风险答应自己任性的请求。
梦魂戒可以理解为工作的需要，固魂咒可以解释为害怕自己受伤而被牵连，但任由自己去了却卓玛的执念真的有必要吗？
莫约过了一个小时，总算把风景看够了的卓玛回到夏百灵身边，看到她在沉思，不敢去打扰，默默地站在一旁。
“嗯？”
察觉到有人靠近，夏百灵从沉思中恢复过来。
“抱歉，让你在一边站着。”
“没关系的。”
卓玛抓着夏百灵的手“说”。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。
它笑了！
夏百灵惊讶看着卓玛，那笑容转瞬即逝，却深深烙在脑海中。从认识到现在，这是它冰霜般的面容下第一次露出这个表情。
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不少，夏百灵意识到，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此刻有了回报。
这或许就是夏百灵所想要的答案吧。
而卓玛不解地盯着夏百灵，不明白她在为什么惊叹。
……
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，很快来到了中午，这个时间段的阳气已十分强烈，卓玛连地上的光斑都不敢触碰。夏百灵带着卓玛来到山脚，决定先找个地方避一避。
吃过从安宁街来时买的两份香妃卷，今日的午餐勉强应付过。两人来到一亭子中坐下，打算在此度过中午。
亭子有四个面，每个面都有一根三米高醒目的红色柱子，显得坚固无比，美观大方。位于半截山脚下，挨着林子，偶尔能听到林子里清脆的鸟鸣。
夏百灵猜错的一点是，卓玛其实是可以坐的，它来到亭子里后，直接坐到里面的石椅上，并未出现公交车里那种陷下去的情况。据此夏百灵猜测，可能是因为卓玛只能停留在相对地面静止的物体上，具体如何，夏百灵就不清楚。
“抱歉，本来还想带你到其他地方看看。”
“没关系的，我已经看到很多东西了。”
“希望你能喜欢。”
“嗯，我很喜欢这些，很多很多的人，叫作汽车的东西，还有城市……”
卓玛“说”道，它有无数的想法想传达。
夏百灵则默默地接收这些惊喜，心里得到几分满足。
不过卓玛的传达没有持续多久，先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，而后双眼皮打架，几个呼吸间，它缓缓闭上眼睛，身体靠在夏百灵肩上。
“睡着了吗？”
听店长说过，亡灵也有和睡眠相类似的保护机制，在一天中阳气最盛之时会进入休眠状态来抵御阳气。
手掌抚过它的脑袋，只可惜没有触碰到头发时应有质感，夏百灵轻轻挪动卓玛，让它的头自然落在自己的大腿上。
也好，那我也睡一觉。
松懈下来后的倦意涌上身体，夏百灵打了个哈欠，缓缓闭上眼睛。
……
这是一片落雪的平原，雪花形态万千、晶莹透亮，像那高贵的白鹤轻轻抖动翅膀，飘下了一片片小小的羽毛。又像是身穿纱裙的小仙灵，在空中轻盈地舞蹈……雪中的景色壮丽无比，天地之间浑然一色，只能看见一片银色，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用银子来装饰而成的。
走在这雪景之中，前方是无尽的银辉，脚下是自己的印记。
一个小时、两个小时……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，但直觉驱使地她往前走。
终于，她知道了答案。
那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古堡，矗立在银色的天地间，如同风雪之中的守护者，那落在石砖上的雪，是其银色的护肩。
呜——
低沉的号角声从古堡中传出，震碎了寂静的世界。
然而夏百灵站在古堡面前，迟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。
【啊！】
突然，前方传来凄惨的悲鸣，青色的古堡颤抖起来。更多的悲鸣响起，庄严端重的世界被恐惧取代，古堡在燃烧，血一样的液体从底部渗出，把银色的雪地染上腥红。
本能的恐惧让她后退几步，却不知后方的雪地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底的深渊。左脚一个踏空，身体失去了平衡的夏百灵掉入深渊之中。
不，不要！
身体将要被黑暗吞噬，她能做的却只有无助的呐喊。
救……
……
……
“不，不要！”
双手冒着虚汗，猛然起身。
咚。
“痛！”
夏百灵痛苦地捂住后脑勺，眼角渗出泪滴，发出丝丝的悲声。刚才那一下巨大的斥力让她顶不住地往后倾，后脑勺与结实的柱子来了个亲密接触。
“呜……”
过了好一会，疼痛感才逐渐消退。
她睁开眼，仔细观察现在的情况，卓玛坐在地上，眼神迷茫，看起来不知所措。仔细想想，夏百灵大致知道了原因。
卓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了，既不敢到处乱跑，又不敢叫醒自己，便静静地看着自己，结果自己猛得惊起，撞到了它。自己被弹着撞到后面的柱，而它摔到地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
卓玛站起身。
“没关系的，是我不对。”
揉揉后脑勺，夏百灵忍着痛感说道。又过了几分钟，她终于缓过来。
但夏百灵高兴不起来，她看到天空已成橙色，睡前还高悬于穹顶的太阳已至地平线上。
“怎么会。”
自己这是睡了多久？
没人来回答这个问题，也来不及回答。
……
……
江中流淌着晚霞，江岸是毛毛的绿毯。卓玛一踏步一踏步地在前走，夏百灵一小步一小步地在后跟。
已经是日暮，阳光下的世界即将结束，她只能带着它来到最近的江边看看。
内疚闷在心中，夏百灵的神情低落，默默地看着卓玛的背影。
它并无过多的表现，只是在享受着最后一天当中的风景。
又踏了几步，卓玛停下脚步。它转过身，用那冰晶般纯粹的双瞳注视夏百灵，后者也跟着停下脚步，等待着什么。
“你怎么了，好像很难多。”
“我……抱歉，本来可以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的，结果我睡过头了。”
如果自己没有睡过去，或许可证带着它去新城区看看，看那新修的学校，看那宽广的广场，看那……
但是，都因为自己，一切计划都泡汤了。
“没关系的，我已经看到很多东西了。”
依旧是“没关系”，但这真的是它的真实想法吗？
手上的力道在增强，而它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应有的告别双方都说不出来，只剩下磨人的沉默。还有很多想和它说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唯有它的不舍，正源源不断地传入脑海中。
“我们还会再见面吗？”
“……”
再次再见吗，也许只有在另一个世界了吧，但到时候谁又记得谁呢。
“一定……会的。”
“嗯。”
也许还会在某个角落相遇，只希望那时不会是匆匆而过的陌生人。
卓玛松开手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暮光已经能穿透它的身体，它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。
夏百灵也往后退一步。
很奇怪，明明只认识了一天左右，为什么有一种和相处十几年的朋友告别的感觉。
但这样也好。
已经要看不清它了，一切都要结束了。
突然，卓玛向前一扑，紧紧抱住夏百灵。后者则未反应过来，控制不住地后倾，好在及时发力稳住。
卓玛微笑着，用尽最后的力气拥抱夏百灵，它的嘴抵在夏百灵的耳旁，轻声喃道；“谢谢你。”
发音很不标准，像是临时学的。
“欸？”
还未反应过来，压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，卓玛的身体彻底消散，与日暮融为一体。
已经结束了吗？
她看着暗红色的晚霞，离别的不舍也随着它的离开而消散。
“呵。”
她的脸上多了一丝释然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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